【青白】万象（四）
*93版青蛇原作向
*微法青 主青白
竹影窣窣，天边隐约泛起了鱼肚白。
一切都顺利得出人意料，她乱了法海的定力，看这时辰白素贞也应该成功拿到了仙药，这下许仙有救了，她也总该安心了。
万事看似都回归了正轨，但青蛇却总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安，而这份不安的缘由，更多是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无能为力。
以前在紫竹林时，她从未有过这种感觉。
她本就是妖，妖自然是没有讲究什么贞操伦理的，但也不代表她愿意沉沦欢情。
若非是为了……
思至此，青蛇忽然涌上一股难言的酸涩，她捧起一把冰凉的溪水狠狠搓了搓脸，将那点儿委屈压了下去。
天逐渐亮了起来，青蛇拧干衣物上的水，将头发简单绾了起来。她身上也沾了些那和尚的檀香，她一闻这味道便不自在地皱起了眉，转头瞥见法海坐在岸边打坐，心中不屑地忒道：臭和尚连色戒都破了，还装模作样的给谁看。
“蛇妖。”
青蛇闻言翻了个白眼，语气不善道：“做什么？秃驴！”
法海捻着佛珠，语气毫无波澜：“我要你助我修行。”
“……做梦。”
青蛇冷哼一声，转身踏进了竹林里。
三更，临安的酒肆依旧亮着灯火，方结束了一场声色宴，青蛇抱着一罐酒踏出酒肆，边喝边回府。夜里落了满街的花瓣尚未有人打扫，她想起初来人间那会儿，白蛇为了逗弄许仙而施下的小法诀，也是铺天盖地的花雨。
她喝得神志不清，任风露沾了满襟亦不察。
“姐姐！我赢了！我赢了那臭和尚！”
她一头撞开门进了屋里，口中还喃喃道，“他跟我比定力，还输给了我……我看他也没你说的那么厉害呀……”
白素贞和许仙俱是一惊，白蛇很快反应过来，随即马上将她扶到榻上。
“小青，你喝多了，又说胡话。”
白蛇温柔地看着她，轻轻摇了摇头。
“姐姐！我没说胡话！”青蛇撒着娇不依，又被白素贞伸出一根玉指抵在了唇间，遂哼哼唧唧地装起了可怜。
白素贞知道许仙就在听着，便圆道：“小青啊，你怎的又到庙里玩去了？这般顽皮，连和尚你都敢拿来寻开心……你赢了和尚，也不必高兴成这样呀。”
青蛇从喉咙里发出两声不满的咕噜，一头倒在她膝盖上，满脸都是委屈模样。
房间里燃着熏香，本该宁神的香料此时却无端叫她烧得慌。她伸出舌头轻轻舔舐着白蛇微凉的指腹，用舌尖描摹着她的指尖末端的纹路，吮吸着含住了那根指头，仿佛这样便能借由那一点微凉抚平她的燥热。
“小青，好了，别闹了……”白素贞被她弄得有些羞赧，雪白的耳垂也变得绯红。她轻拍着她的头，却猝然对上了一双暗含欲念的蛇瞳。
她没来由的呼吸一滞。
“……相公，”白素贞别过头喊许仙过来，交代道，“我去给小青煮些醒酒汤，你先帮我看着她，莫叫她再偷喝了。”
“哎？哦，好好好，娘子放心。”
许仙吃下了仙药后虽是恢复了过来，但神色间总是藏不住的慌乱，见到她二人也时常畏手畏脚，许是因为先前一事，心下也有了几分猜忌罢。
他远远看着白素贞把她扶回了房，才挪着步子凑到门边。
屋内挤满了熏香的靡靡气息，像是在无形之处伸出了数只勾人的手，挠得人浑身发痒，心火难消。
“老实人，你过来。”
许仙喉结滚动了一下，犹豫着走了过来。
青蛇略带嘲弄地哼笑着，美艳妖娆的面孔在香雾间若隐若现，连细微的眼睫颤动都足以摄人心魄，是常人所绝不能有的妖异。
蛇妖化人向来就没有丑的，她这副皮囊如何，她自己当然知道。
“小青，你真的去惹了那些和尚啊？”许仙靠在床榻边，目光忍不住朝她凌乱的领口看去，嘴上还佯装正经地担忧着。
“惹他的是我，你怕什么？”
她指尖打着圈儿缠上了他的一缕墨发，一路划过他脸庞的轮廓，往下突然扼住了他的脖颈，将他推倒在榻上。
“许仙……”
青蛇扫了一眼他急不可耐要解开衣带的手，低低哼笑道，“老实人？你也不过如此。”
莫呼洛迦，莫呼洛迦……杯盏落地，男女交织，天竺舞姬提着鲜艳的纱丽群舞得癫狂，魅惑的女声将佛经唱成了艳曲，在她脑中如银瓶乍裂般骤然响起。
她想起她和白蛇初到人间时，天上还下着大雨，她们借着夜色趴在屋檐上，窥探着屋内神鬼不分的人间极乐。
屋内即便是到了后半夜也仍欢笑不歇，纨绔们争相吸食五石散来换取片刻的飘飘欲仙，异域舞姬和中原的舞者跳作了一团，琼浆玉液撒了满地，浸湿了昂贵的波斯地毯……烟雾迷蒙间，她的尾巴不知何时便和白蛇的缠到了一起。
倾盆的大雨将她们的皮肤和鳞甲浇得透彻，她在冰冷的雨水冲刷里、坚硬的鳞片碰撞间，感受到了心里那团炽热的火。
“小青，玩够了吗？”
白素贞的声音猝然响起，青蛇动作一顿，遂毫不留情地一把将许仙推下了榻。
许仙狼狈地摔下了床，他鬓发散乱衣冠不整，他低着头整理着衣服，连抬眼看白素贞都不敢，一边走出房间一边口不择言道：“我……我去读书。”
白蛇没有什么过多的反应，只是将醒酒汤搁在桌旁，又见青蛇依旧躺在榻上，两指把玩着一缕自己的头发。
夜风吹进屋里，纱幔连绵鼓动着，将方才浓重的热意都散了不少。
“姐姐，你老说我没有定力，其实这世上谁都没有定力，包括那紫竹林的和尚，还有你的老实人。”
青蛇缓缓坐起身道，“滥情多心，贪财好色，世间男人皆是如此……姐姐，你还没看清楚他的真面目吗？”
她衣襟大敞着，月光倾泻在她身上，将大片肌肤映得熠熠生辉，挺拔的玉峰在薄衫下勾勒出引人遐想的弧度，一颗晶莹的汗珠顺着锁骨滑下，在月华的注目下坠入了峰峦间的深沟。
白素贞别开眼，强行移开再想往那具躯体上靠拢的视线，“小青，你不必气我，更不必用这种方式来看我到底在不在乎你。”
“那你在乎吗？”
青蛇赤足走了过来，她眉睫上还带着些许水汽，眼底却是一片逐渐冰封的湖，仿佛每朝她靠近一步，便会受到更深的冻伤。烛火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邪风尽数熄去，只剩清冷的月光照在屋里。
她穿过层层弥漫的香雾，走到白素贞面前。
“明知故问！”白蛇避重就轻道，“你跟我一同修行了数余载，我若是不在乎你，早便该让你被林子里的妖怪吃了去。”
“不！不是！我说的不是那种在乎！”
青蛇急切地握住她的手，想要解释却奈何自己也说不清这人世间弯弯绕绕的情爱纠葛，“我说的是那种、那种……”
是什么呢？是像她和许仙那样吗？
这个念头一出来，白蛇便先被自己惊了一下，她隐约能猜到小青想说什么，朝夕相处数百年，她有什么心思，向来都瞒不过自己。
那她自己呢……百年的相伴情谊，有没有那层意思，她自己现在多多少少也清楚了。
但她不能，至少现在不能！许仙固然对她不忠，可她腹中还有一个未出生的孩子！孩子何辜？许仙自从醒来之后便一直对她二人有所怀疑忌惮，现在和许仙一拍两散，势必又会引他猜忌，若他真的疑心再把法海招过来，以她现在的修为，未必能保全孩子和小青。
她心下苦笑一声，叹道，因着自己的执念，如今却叫小青和这腹中的无辜孩子都深陷风波，实在是不该。
想来这人间一趟，终归是成全不了。
要是能重回过去，她宁愿和小青永远待在紫竹林，永不妄想踏进这片红尘深渊。
“小青，够了。”
她拍了拍青蛇的手，拿起桌上的醒酒汤递给她，“趁汤还温着，快喝吧，喝完睡一觉，明日便不会头痛了。”
青蛇还欲再说：“可是姐姐……”
“嘘——”白素贞做了个噤声的手势，挣开了她的手，轻声道，“今日之事，到此为止。”
青蛇不甘地盯着她离开的身影，心头郁结无处发泄，一言不发地吞下了那碗醒酒汤，重重把碗砸碎在地上。
白素贞的背影随着这一声脆响颤了一下，她脚步一顿，终究是忍住了没有回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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